徽州火熥（暖手宝）——温暖的乡愁

每年的冬至进九，徽州就到了冻手冻脚的季节。从这时到来年的开春，徽州乡村随处可见一种取暖的工具—“火熥”。笔者所在的深渡镇乡村，冬日里很多老人都会手拿这样一个外包很像篮子，里面实际是个炭火暖手宝的东西取暖。这也是徽州很多人儿时最原始、最自然的方式度过寒冷而又温暖的冬季，那就是徽州御寒神器，用来烘手、暖脚的御寒用具——火熥（读音为tēng）。其他地方如湖北荆州等地，也有类似取暖物。

“火熥”又名“火篮”，“烘篮”“火笼”，系取暖用具。篮体用竹篾编成，内空外圆，装一个竹制拎把。圆口依口径尺寸配有活动的网状烘盖，多由铜丝或铅丝编成

配有铜质或铁质火筷称之为“火箸”，镶插在手柄一侧。空圆体内置放陶质火钵，近代为轻便起见，也用白铁火钵替代制品。隆冬腊月，火钵里盛了炭火，铺些火灰，就可以用来温烤怕冻的双手或双脚，也可用来烘烤衣服和温炖茶饭。一些高级烘篮，又是富有装饰艺术的工艺品。这种烘篮编织得十分精致细巧，篮体的篾料纤细如丝，四周编出黑白两色的字或其它花色图案。拎把用藤皮缠绕，并烫烧成双色花样。底部和拎手嵌有黄色圆形铜柱，铜质烘盖被镂空编织成精美的装图案，铜质火筷上雕刻有饰纹。烘篮在民间还被作为一种福祉所归的吉祥物，绩溪、歙县一带农村，旧时嫁娶，嫁妆中少不了一对精致的烘篮；并在篮钵里置放一块木炭，剪贴上红喜字，寓示香火绵延，子孙百代。

“火熥”在徽州被广泛使用。火熥外层的竹篮工艺十分精致秀巧。竹编花纹和图案可谓珍品。图案均反映出徽州民俗和程朱理学儒家的礼仪思想，如吉祥云图、五子摆寿图、飞燕送福土等等。各式图案花纹的火熥随身而带，经常年捧摸，加上炭火的烘烤，光滑泛亮，使原先青色竹篮变呈古铜或板栗色泽斑斓可现，成为一件古朴的工艺品。

火熥的外筐采用传统徽州竹编技艺编制而成，里面安放着一个用窑里烧制成的陶质火钵，也有铁皮制成的内胆，再罩上一个铁丝盖，一副火箸，镶插在火熥把上。火熥内胆放上炭火，盖上一层煤灰，便可拎着温暖惬意的随处串门了。火力不够时，就手取下火箸，沿火钵四周松一松炭灰，这时，炭灰上面便会裂开一道道缝，那下面的炭火就露一道道通红的亮光，暖意顿时又上来了。

所用的炭大多是自家自己做饭烧菜时未燃尽就退出来的柴炭，结实耐用，保暖时间长，可以从早用到晚。那岁月的上乘之品的柴炭就是叫桕子炭了，记得父亲为我上学取暖，每天天不亮就拿一个特大的火熥去当地的一个油坊去取桕子炭火（桕子里的桕仁可以榨油，它是制造肥皂和蜡烛的原料，桕子壳可作为燃料），然后在家分出炭火放在我的小火熥中，给我一天取暖之用。父亲取火的情景，历历在目，如今家中还收藏着桕子炭呢。

在故乡，这些远离尘世、生活在如桃花源里的乡里，信奉脚踏一盆火，手捧苞芦果，除了皇帝就是我的生活。他们拎着火熥，焙着自家可可的红薯、苞芦果、包子和干果等，三五十人聚集在一起晒太阳，边烘火边说着各自感兴趣的话题。享受着一年中难得的悠闲自在的时光。

自家的门口或者一堵避风的马头墙下，系着围裙的老人，把火熥放在围裙下，一只手挽着，一只手放在盖上，腹部像一座隆起的小山。

有时，几个老人凑在一起，就着火熥的温暖，家长里短，一脸的笑意，诉说着一段曾经的岁月。

读书时，一到冬天，母亲会让我拿个火熥去学校。那时大多同学都会带上火熥上课烘脚，下课焙手。记得班里有几个家住的远的同学，他们很少带火熥去学校。我们都会把自己的火熥给他们烘一下脚。上课的时候不能说话，同学就把火熥轻轻踢到那人座位下，别人也就心领神会了，烘暖脚后又会踢回来。小小的火熥也承载着一段温馨的友情。

无论多少年过去了，依然清晰地记得我外婆生活情景，无论再怎么忙于生计。

不管是我放学和在雪地里玩耍回来， 总是在村头的土堆上守望，外婆将我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焐在围裙底下火熥上的情景。

但始终忘不了的是外婆把做好了食物焐进火熥里，什么时候回来吃都是暖乎乎的。“唯有火熥上食物，才能解胃的乡愁。”感觉是一句绝美的诗，其风流蕴藉之味，不亚于余光中的《乡愁四韵》。

像玉米粿、包子、南瓜子、南瓜干等都可以放在火熥上烘焙，不仅馋极了不少孩童，连大人也喜欢吃。不过大人总是舍不得吃，无论谁家的孩子都会递上一些，然后笑盈盈地看着孩子吃下。

小小的火熥除了取暖、烘焙食物外，还能烘焙衣物。旧时没有脱水机，烘干器，家里的衣物也少。大冬天，孩子们穿着絮鞋（棉鞋）在外面玩雪踩水，鞋子湿了，家里往往换洗的鞋子都没有，第二天还得去学校。这时候，家里的祖母或母亲就会想到把鞋子搁在火熥盖上，经过一个晚上的烘焙，第二天鞋子已干爽。孩子们又穿着鞋子去念书玩耍了。

若是衣服、裤子、袖套等湿了，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。当然若是袜子湿了，那在烘焙的过程中，弥漫着的臭烘烘的味道就可想而知了。有时候，火太旺，或由于衣物的材质问题，有些衣物烘着焙着就飘出难闻的焦味。衣物要么被烫出了洞，要么就“缩身”了。

火熥上凝聚着无数故乡人的情感，在火熥上度过整个寒冷的冬季的。那些拎着火熥过冬的日子，仿佛拎着一段温馨的岁月。只是一年又一年。火熥将我们曾经的岁月，焐在记忆深处，暖暖的，暖暖的。